阿拉朋加盟这家公司的时间不长,但其经历却已成为汽车零部件行业的教材。
尽管来过中国多次,美国零部件供应商辉门(Federal Mogul)公司全球总裁阿拉朋(Jose Maria Alapont)依然无法完全理解这个市场出现的种种可能性。
6月25日,在辉门亚太总部二楼的一间会议室里,记者说,“你知道窗外这个空地要生产什么吗?钻石!”那是另一家公司。阿拉朋从未设想过,活塞环和密封垫等研发设备,会和钻石工厂成为邻居。
这间会议室位于上海浦东金桥开发区,在同一栋楼之内,投资超过2000万美元的辉门全球16个研发中心之一的亚太研发中心,刚刚进行完揭牌仪式。早在几个月之前,来自国内客户的产品研发就已经在这里展开。吉利汽车负责研发的副总裁赵福全告诉,吉利自主研发的柴油发动机,目前正在这里的发动机台架上做着最后的实验。
阿拉朋说:“这里(亚太研发中心)的大部分员工都是中国人。这是我们的希望,也是我们的做事方式。中国不再是那个低成本地区,我们是来这里做创新,做研发,以及产品推广。”
成立于1899年的辉门位于底特律Southfield,和大多数知名度甚高的零部件企业不同,辉门产品分为两类,45%直接进入售后市场,55%进入原厂配套。
辉门为世界上200多款车型以及700多种动力总成系统提供产品,同时还生产包括雨刮器在内的其他产品。在过去的5年里,辉门申请的专利达到2000项,这对于传统领域的技术而言,实为不易。
阿拉朋加盟这家公司的时间不长,但其经历却已成为汽车零部件行业的教材。2005年3月,在辉门进入破产保护4年之后,阿拉朋从德尔福来到辉门,担任总裁。当时,投资商卡尔·艾肯(CarlIcahn)是这家公司最大的债权人,他希望阿拉朋能够带领这个百年企业走出破产保护。
辉门的业务状况比较复杂。在发动机方面,有活塞、活塞环、气门等,在售后方面,还有雨刮器、LED灯等,很难连成一个产业彼此关联的格局。辉门要做的是在更多市场形成领先地位,形成本地的研发、生产和销售能力。
在加盟辉门的前21个月里,他考察了超过90个辉门工厂。此前,辉门的策略是制造大师,强调制造的高质量、高效率,但阿拉朋更强调先进技术的研发,因为先进研发可以同时支持OE与售后。在辉门,这是两个等量重要的部门。辉门亚太区售后业务负责人王智说:“阿拉朋是我工作经历中遇见的惟一一个重视售后业务的总裁。”
阿拉朋的经历中,并购、重组和开拓新客户,一直是不变的话题。1999年,德尔福从通用剥离出来,这一年的7月,阿拉朋被任命为德尔福欧洲区总裁。当时,德尔福75%的业务来自通用汽车,公司想做的,就是开拓更多客户,而阿拉朋任务最重。
阿拉朋的眼光很独到。他很早就提醒德尔福注意中国市场和非汽车产业。他说,我们在汽车产业做的研发可以在其他领域寻求协同效应。
2007年12月,辉门走出破产保护。但2008年下半年,金融危机开始影响产业发展。辉门营业额从2009年的68亿美元下滑到2009年的53亿美元。
不过,辉门动手很快,它在2008年第四季度开始推行规模庞大的成本削减计划,砍掉8600人。这些举措帮助辉门的净损失从2008年的4.68亿减少到2009年的4500万美元。
实际上,复苏的苗头已经出现,辉门在2009年第四季度已经可以获得4300万美元的净收入。
2010年3月,在大股东艾肯(持有辉门75%股份)的挽留下,阿拉朋同意续约3年,继续担任辉门总裁。这一年,他刚好年满60岁。“这(指复苏)给我信心留下来。”阿拉朋说。
全球思路
记者:这轮金融危机你觉得企业应该学到什么?
阿拉朋:从2008年下半年开始,贯穿2009年的金融危机与市场萧条,给我们的经营带来一些变化。从2010年来看,市场形势在好转,但我们的业务模式也要做些调整。就辉门而言,我们的公司战略和业务模式在2009年进行了重大的改革与重组。
我们要能够在2009年的经历中学习经验教训,推出创新产品,并把战略深入到公司内部,这样才能在2010年之后取得新的增长。
此外,欧美市场的衰退幅度大于新兴市场,而恢复速度也远低于新兴市场,比如中国、印度和巴西,我们今后也要重视这方面的业务增长。
我在1980年代初期就在中国工作过,中国在这么多年里的变化是非常快的。我们在中国的策略是,独资或者控股,这样才能保证我们的技术优势得到充分发挥。我们在中国已经有15年历史,有11个工厂投产。我们在中国的思路和全球是一致的,都是用先进的技术,制造高质量的产品。
辉门在新兴市场的业务比例如何?
这可以从一个具体问题来解答,为何我们要来中国?25年前,我来中国开展业务,那时的外国公司的目标很简单,因为中国有廉价劳动力成本。如今,你可以看到,辉门在上海设立的是亚太区总部和研发中心,我们的目标是,既然辉门在全球的细分产品领域都是领先者,那么我们也要在中国做到同样的领先地位。中国在2009年呈现了全球最大的汽车产销量,这对于供应商而言,是个巨大的机会。我们希望介入这里的新车型、新动力总成平台的研发和供应。
在2009年,新兴市场贡献了辉门全球的16%的营业额,而中国应该是这里最快的,2010年第一季度,中国同比增速是98%。
中国挑战
记者:你们在中国的最大挑战是什么?
阿拉朋:中国整车市场的发展势头,其实是我们在其他市场已经经历过的,无论是快速的销量增加还是发动机排放的进步。
我们在中国市场面临的挑战也随着时期而变化,过去,我们的挑战是如何打造具有成本优势的产品和生产设施,现在,我们的挑战是如何成为市场的领导者,我们需要有创新的技术,加上合理的成本优势。而真正的挑战是,获得持续的、有盈利的增长。
辉门在中国的竞争是来自本土还是外资?
辉门是个技术公司,在进入中国之前,我们就知道,我们的竞争对手不会有太大变化。以前是哪些,进入中国还是这些,始终就是这几个。我们进入中国是因为,如果我们无法在这里成为领先者,那么我们就无法成为全球领先。
中国本土的供应商增长很快,技术也发展很快。有一点让我很有感触的是,我是在1980年代进入中国,那么当时欧美的市场差不多就是中国现在的样子,有100多家整车厂,几千家供应商。因此中国的配件市场需要整合,目前为同一家提供产品的供应商太多了。
整合之后就是全球化,我说的是深层次的全球化。这需要一个前提,就是主机厂的产品也要达到一定的全球覆盖度,就目前状况而言,中国的主机厂还未达到这一步。
因此,我们对未来的预期是,中国这些主机厂一定会走向更广泛的市场,供应商也会跟随,那么辉门的计划就是跟上这个步伐,我们要做些整合,然后从中国出发做国际化。
我在中国的两个挑战就是整合,然后全球化。我们从中国起步,但落脚点是全世界。我们愿意配合中国本土进行技术开发。
我们能够将欧洲、美国的技术推向全世界,拿到中国来,为什么现在不来推广中国市场的研发技术呢,这里有很好的年轻工程师,也有很好的资金支持。
注视电动车
记者:辉门目前的业务大都集中在传统内燃机和传统汽车技术上,那么你们怎么应对30年之后可能占统治地位的电动车产业?
阿拉朋:我们其实在新能源方面也有很多投入,我们很坚信我们的未来会很好。
今天我们一直在强调,21世纪会是替代能源的世纪,但这不会一日之内出现,未来的内燃机还是会占据主要市场份额。
就目前形势而言,如果你投入电动车,那么你肯定是赔钱。辉门已经将这个方向当作长期的战略来实行,我可以这么说,如今的时机正好,我们可以观察寻找,随时准备出手。但如果是大规模投入,那么是不恰当的举措了。
辉门目前的现金流很好,我们有15亿美元的现金和证券资产,随时可以用来收购。
中国政府鼓励电动车,但辉门研发中心的产品还是传统的,那么你能否告诉我,未来3~5年后,这里会有多少的电动车产品?
3~5年后,你会在这里看到电动车技术了。电动车产业,我们把它分成四个主要部分来分析:第一是电池,以及和电池相关的部件,第二是动力电子系统(Power Electronics),第三是电机,第四是将这些主要部件联系起来的线束和控制器,或者称为电动车的架构体系。
我本人的经历,半数在整车,半数在零部件,所以我对电动车产业并不觉得复杂。辉门的目标是在除电池外的其他三个领域寻求发展机会。
我们谨慎地寻找并购的机会,因为这是非常好的时机,原因是,电动车领域的这些技术和产品,都没有达到最后的成熟阶段,还在不断发展、改进。也许过3个月,某个技术厂商就会宣布他们要改变技术路线,或者有个新的技术。我们可以坐下来分析总结、挑选并且决定是否投资其中,然后保持持续关注。
此外,在电动车发展中,中国政府其实是与世界其他国家有些不同的,中国政府提供了足够的资金支持,因此我们也会很关注中国市场的电动车相关企业,我们也会投资其中,并不仅仅是为了在中国开发电动车,我们还会将其全球化,发展它的技术,然后适应全球市场。
并购的法则
记者:辉门的大股东是投资家而非实业家,这是否会影响公司投资决策?
阿拉朋:我们有15亿美元的流动资金,其中10亿是现金。这是零部件行业非常好的资金状况了。而且我们还能更多地融资,比如把股权出售一部分。
我们有两条路可以走,一是把目前的业务做得更扎实,不去碰其他的新产品;二是去并购。
我们还可以把资金用来还债。但我们不会这么做,我们的债务都是金融危机前产生的,利息相对便宜。
我们还是会选择去并购,我们有兴趣,也有实力这么去做。
记者:那你有兴趣并购的是什么公司?
四类公司
一类是技术创新公司,我们可以将其技术做研发并全球化,但我们会很小心地收购这类公司,因为辉门在某些技术方面已经全球领先,也许不合适的收购会将我们陷入垄断或者其他的境地;第二类,电动车相关技术;第三类,可以拓展产品线的,比如我们刚刚收购的Daros;第四类就是售后市场的产品。
而我投资的法则是,我们要在第二年就取得盈利。我们必须在12个月内就完成整合。
我们不想要商品公司,因为它不会快速带来盈利。商业模式已经改变了,你无法期待两位数的增长,也不能指望股东等待3~5年再看到盈利。